接到方糖的电话,袁一琦急匆匆打车去了她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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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四十分钟, 两人在方糖家碰面。
“坐, 喝点什么?水?”方糖站在桌边问道。
方糖穿着居家服, 光脚, 素颜, 看不出一点在公共场合时的精明和神经。
袁一琦仰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 “水,加冰, 谢谢。”
方糖冷笑, “第一回 来,你倒真不把自己当客人。”
袁一琦翻了个身, 神色怏怏,“你不懂,心累到一定程度, 死对头也能当好朋友,袁况, 咱俩还是点头之交, 比死对头亲了很多。”
“言下之意,咱俩现在的关系已经跨越友情了, 即将朝着那个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袁一琦向后仰起头,目光呆滞,“你怕不是趁着二院墙塌,从里面逃出来的吧?”
方糖, “............”
倒完水,方糖直接坐在了茶几上,二郎腿轻松翘起,嫌弃地踢着袁一琦肚子,“你叔出事儿,你就这反应?”
袁一琦凉飕飕的目光瞅着方糖的脚,“往哪儿踢呢?”
方糖翻了个白眼,随手将杯子递过去恶心袁一琦,“厕所接的,你随意喝,不够了我再去接。”
袁一琦喝得毫无心理障碍。
方糖咋舌,“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
人,这都不能让你失去理智。”
袁一琦没工夫理她。
一口气喝完,袁一琦将杯子砸在桌上大口喘气,“怎么回事?”
方糖正色,“新闻还没爆,不过不会拖太久。”
袁一琦抬起头,目光如炬,“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方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是跟你说过,我跟刘钊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么,虽然大家后来分道扬镳了,但老一辈子的关系还在,偶尔吃个饭什么的不足为奇,你干嘛这么看我?”
方糖被袁一琦盯得头皮发麻,收起腿,悄么叽儿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你放心,我的定力绝对足够,以前能慧眼识人,现在肯定也可以坚守阵地,不会临阵倒戈出卖你的。”
袁一琦淡淡道,“果然慧眼,三年找不到一个女人。”
方糖的表情僵在脸上,“送医院那个你问过了?不是?”
“不......”否定的话脱口而出,说了一半,袁一琦还是决定给方糖留点退路,“不知道,没问,她休假一个月,不出意外的话,后面一段时间应该都在这里,你想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去问。”
方糖勉强笑了下,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晚上吃饭,我无意间听到刘钊在和助理打电话说你叔的事儿,似乎涉及到了人命,公司运营也存在很大问题,你叔这口牢饭吃定了。”
“嗯。”袁一琦冷淡地回应。
方糖不了解袁一琦的过去,见袁一琦这反应非常诧异,“你就一个‘嗯’?你叔年纪也不小了吧,这口牢饭吃下去肯定只有家人替他收尸的时候才能出来,你一点都不担心?”
袁一琦看了方糖一眼,目的性不强,纯粹说话前示意一下,方糖却觉得自己被看得心肝子发颤。
“你和你叔的关系不好?”方糖小心翼翼地问。
袁一琦勾起一边嘴角,笑了下,“没有不好。”
“哦。”
“是非常不好。”
“......”
袁一琦放开杯子坐直身体,不苟言笑,“我婶和袁书珊呢?”
方糖摇头,“刘钊没提到你婶,不过袁书珊好像有提,态度挺奇怪的。”
“怎么个奇怪法?”
方糖搓搓胳膊,“叫她珊珊,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不一般,但后来说到要在明天之前要看到她的人时又有点狠,具体怪在哪里我也说不太上来,刘钊这人心思很重,我和他在一起好几年也摸不清。”
袁一琦眼神复杂地看着方糖,“你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方糖疑惑,“关系?你是指袁书珊做过他的秘书?还是指......”
“袁书珊和刘钊保持了七年的情人关系,现在还在继续。”
袁一琦突兀的打断让方糖的表情凉了下来,“确信?”
“不会有错,你......”袁一琦欲言又止。
方糖嗤笑一声,捏断了刚抓在手里的铅笔,“妈的,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玩别的女人?我方糖什么时候这么好欺负了!”
猜测被证实,袁一琦抓抓头发说了声抱歉,“你就一点都没发现?”
方糖压着心头的邪火,嗤笑,“我们那恋爱谈得恨不得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谁也别搭理谁,刘钊知道我那时候玩得凶,一直对我睁只眼闭只眼,我当然要知恩图报对他不闻不问了。”
“那你现在矫情个屁?两人半斤半两。”
“你懂什么?!”方糖觉得自己头顶绿得发光,“我玩归玩,从来不碰底线,刘钊是男人,全部智商都压在下半身,你觉得他能把持得住?”
袁一琦果断摇头,“说句良心话,袁书珊模特出身,还是有胸的模特,是个男人看到她那双腿都得流一地哈喇子,而且......她为刘钊打过胎,还不止一次。”
“那不就结了!”方糖冷笑,“你方姐这几年消停了,你还真把你方姐当那只粉□□了!”
粉□□?
袁一琦抽搐着嘴角提示,“那叫Kitty。”
“我管它叫什么!”方糖站起来,阴恻恻的表情看起来挺吓人,“本来还想对你手下留情,现在看来不送你一张牢底坐穿的通行证都对不起你方姐当年的大名!”
袁一琦的求知欲被唤醒,“什么大名?”
方糖低头,眯着眼,勾着唇。
袁一琦靠意念给她配了雪茄,墨镜和大金链子,妥妥一社会人形象塑造得完美无瑕。
“方姐。”方糖说。
袁一琦,“嗯?”
方糖重复,“方姐。”
袁一琦直挺挺地躺回了沙发。
方糖不见外地挤到袁一琦旁边,笑得热情无比,“你想不想听听我年轻时候的奇闻异事?”
袁一琦拒绝,“不想,一个字都不想。”
“别啊,这可都是我抄家底的存货,听了保你受益匪浅。”
“别,我怕知道的太多遭到杀身之祸。”
方糖拍了袁一琦一巴掌,鄙视,“怂样!”
袁一琦虚心接受,顺便怼了回去,“you can you up.”
方糖的家底推销不出去,硬盘着腿和袁一琦挤地方坐,“你叔这事儿明早肯定见报,你真就打算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好吧?”
“呦?听这话,你叔把你得罪得挺厉害?来,跟姐说说呗,姐帮你分析分析,你这做法会不会遭天谴。”
袁一琦烦得要死,蹭着仅剩的一点空间翻身趴在了沙发上,“不想说。”
方糖被人戴了绿帽子心情
不好,自然也不会让身边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舒坦。
“说吧说吧。”方糖突破极限,又往里蹭了几公分,“要不要姐去称二两金鸽,买两瓶小酒?长夜漫漫,我们嗑着瓜子喝着酒,聊着心事看着景,这滋味......”
袁一琦回头,“滚!”
“哎哎哎!你这可就过分了!你说来我家,我二话不说就给了你地址,你这孩子你怎么没有一点感恩的心?”
“我走!”袁一琦一骨碌爬起来,大喊,“我走!可以了吧?!”
方糖受惊,讷讷地点头。
“起开!”袁一琦推搡占了三分之二地盘的方糖,“屁股大了不起啊?我真是脑子有问题才跑来你这儿找不痛快的!”
方糖打电话那会儿,袁一琦刚走回附属医院旧楼,正在门口徘徊。
病人都不在医院了,她还进去干嘛。
回家?沈梦瑶和袁七七都不在,冷清。
回工作室?几天不见,小胖估计会有诉不完的衷肠拉着她说,心烦。
犹豫半天,袁一琦竟然想不到自己可以去哪里,以至于方糖的电话一来,她想都没想就问了地址。
这会儿,肠子早悔青了。
快把袁一琦逼疯的方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反而在反应过来袁一琦要走时,一把把人按回去,仔细威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这里酒店啊?”
“要真是酒店,我早投诉你了!让开!”
方糖不让,“行了行了,不折腾了,我还有正事问你。”
袁一琦气不过,扑棱着腿,把脚底下的抱枕全踢到了地上,“说!”
“小朱,你去见了?”
方糖问完,袁一琦立刻安静了下来,“没去。”
“为什么?”
袁一琦没吭声。
一开始,袁一琦想去找小朱的念头很强烈,她希望小朱站出来说话,希望那个教授倒台,希望刘钊被牵扯进来......袁一琦希望得很多,可后来一拖再拖,那种念头逐渐消失。
就像她亲眼见过的那个儿童性侵案,受伤害的人维权固然值得赞赏,可避而不谈也绝对不能被指责,不论他们选择袁种方式,最终的结果都是求个继续生存的机会,她如果执意让小朱站出来说话,或许能满足她的那些‘希望’,付出的代价则是把小朱心里的伤坦露在公众面前,受人点评。
童年的遭遇一定是小朱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儿,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这么多年后还因为此受人摆布。
袁一琦不忍心把小朱的新伤旧患一起挖出来给人看,即使她再怎么渴望坏人受到惩罚,也不想选择逼迫受害者来达成目的。
方糖是个人精,袁一琦眼神一动,她就明白过来袁一琦的意思,笑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怜悯之心。”
袁一琦抬眸,云淡风轻,“这不是你要为自己除草了么,我怎么好意思抢你的风头?”
“除草?”方糖一头雾水,“我不种地的。”
袁一琦微笑,“头顶一把绿,我看着都替你揪心。”
方糖,“......”
“沈医生那么一个斯文人,怎么就不幸的遇见了你?”方糖盯着袁一琦,吐槽。
袁一琦啧啧两声,明显不屑,“你放心,跟她在一起我绝对不是这个画风。”
“那是什么?见到主人疯狂摆尾的哈士奇?”
“......”
堵完袁一琦,方糖正经起来,“你不去找小朱,我去。”
袁一琦不明白,“你去找她干什么?”
方糖蹙眉,“以前,我只知道刘钊那人心思深,最近越来越觉得他坏,小朱在她手里,我不放心。”
“嗯。”袁一琦点了下头,“小朱主要是心理问题,如果刘钊趁机给她指条荆棘路......”
袁一琦猛然抬头,对面的方糖露出同样的担心表情。
“小朱自杀了就死无对证了,外面的人只会说小朱病得太重,不会怀疑刘钊从中作梗。”方糖低声说道。
两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袁一琦坐起来,提议,“我们现在过去一趟?”
方糖摇头,“不急在这一时,明天你叔的事儿一出,各路媒体必然又会推起一场轩然大波,对小朱事件的关注度肯定会降低,只要媒体不催,刘钊应该不会急,他忙得很。”
“你确定?”
“确定,刘钊管理的不止是附属医院,还有数十家大型公司,涉及的产业非常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他绝对会各方权衡之后择优处理。”
袁一琦点点头,抿了下嘴唇,“刘钊怎么进的医院?附属医院由军区直接管辖,他没有理既做副院长,又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
方糖耸肩,“有钱能使鬼推磨,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是两边兼顾的状态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年前吧。”
“认识就谈了?”
“好像是吧。”方糖压根回忆不起来自己和刘钊的那段过去。
遇到刘钊之前,方糖一直在国外,一次家庭聚会,她被勒令回国,在聚会上认识了刘钊这个外人,家里人有意撮合,方糖自己则是个颜控,见刘钊长得斯文,脾气好,性格好,能力高就随口答应了。
后来......
“我们一起吃过饭?牵过手?接过吻?”
方糖一样一样回忆,几秒后,啪一巴掌拍在了袁一琦大腿上,“卧槽!卧槽
!我们在一起一年半连手都没牵过,我竟然就背上了个前女友的名分?!”
袁一琦被拍得腿麻,龇牙咧嘴地揉,“你有病啊!”
方糖兀自认真,“真他妈憋屈!不行,我一定要把刘钊送进去,免得哪天被人扒出来这段黑历史,丢脸丢去我未来老婆那儿。”
“你老婆?”袁一琦一言难尽地看向方糖,“你老婆在医院躺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去看一眼啊!”
方糖沉寂了,“我可能找错人了。”
“认错?”袁一琦觉得气氛不对,敛了情绪,“睁眼的人你都没见到,怎么就知道认错了?”
方糖摸着脖子一处,含混道,“我昨晚去酒吧,喂,你看我那什么眼神?我是去谈工作的好吗?”
袁一琦一脸冷漠地看着方糖摸脖子的动作,“第一次听说去酒吧谈正经工作,呵呵,还把吻痕谈到了脖子里。”
方糖肺片子疼,“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跟你交流一次我得短寿好几年。”
袁一琦抬手,“请继续。”
方糖正了正情绪,“她和我记忆里的女人几乎完全重叠,味道,声音,感觉,严丝合缝,袁一琦,我觉得我找到她了。”
?
袁一琦笑了下,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方糖要找的人不是吕廷昕很好,两个人都逃过一劫,可如果不是吕廷昕,谁还能有胆子靠近她的感情?
“呸!”袁一琦突然暴躁。
她干嘛要担心吕廷昕没人爱?!吃饱了撑也不该是这个程度!
方糖不知道袁一琦的心思,以为她的呸是在鄙视自己,顿时冷了脸,“不要以为就你的感情高尚,我方糖要是认真起来神佛难挡!”
袁一琦努努嘴,不予置否,“恭喜。”
方糖并没有多高兴,“但她喝醉了喊的人不是小哥。”
“所以呢?”
方糖凑近袁一琦,真心求教,“你说,我是不是想她想太久,感官错乱了?我要不要去找去医院确认一下?”
袁一琦摊摊手,爱莫能助。
“算了。”方糖放弃治疗,话锋一转问道,“你晚上出来和医生说了?还回去不?不行睡我这儿得了,客房阿姨每周都打扫。”
袁一琦想了下,觉得可行,“谢了。”
“行,那你和沈医生说一下,我去给你拿被子。”方糖站起来说。
“不说了。”袁一琦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今晚值夜班,顾不上管我。”
“你确定?”
袁一琦肯定,“确定。”
话落,袁一琦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袁一琦看了眼差点哭出来。
方糖疑惑,“谁啊?表情这么痛苦?”
袁一琦把手机翻过去给她看,“小梦瑶......”
方糖笑,“秀恩爱啊?姐不认!”
袁一琦哭不出来了。
“快接啊,别让她担心。”方糖提醒。
袁一琦认命,活动活动脸部肌肉,堆出一脸笑容,“喂,小梦瑶啊,诶!你在哪儿呢?哦!我想起来,你在医院,怎么样?夜班辛苦吗?要不要我给你点外卖?几点下班呀?我去接你......”
袁一琦絮叨起来没完,方糖看着她莫名寒颤连连,总觉得她心里有鬼,另一边的沈梦瑶自然也不例外。
“一琦,你怎么了?”沈梦瑶声音严肃,“听你说话的语气不太对。”
“哈,哈哈。”袁一琦尬笑,“我没怎么啊?可能刚睡醒,精神不太好?”
“真的?”沈梦瑶怀疑。
袁一琦猛点头,“嗯!”
一旁的方糖揉了下脖子,唏嘘,“幅度这么大,脖子竟然没断。”
说完,袁一琦想咬人的眼神投了过来,说话语气却还是那么热情,“那个,我啊,我在旧楼啊,不是你让我在这儿照顾吕廷昕的吗?”
沈梦瑶温柔一笑,“那你让她听下电话。”
袁一琦,“......”
“不行吗?”沈梦瑶软软地反问,“你是不是骗我了?”
袁一琦对天发誓,“怎么可能?!嗯......就这一次......”
沈梦瑶温软的嗓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到了灵魂深处,“地址发过来,我帮你叫车,马上过来我这里。”
袁一琦怂了,脑子一热不打自招,“我没去找袁七七,她现在还在你家,看起来非常精神,你不用担心。”
空气静默几秒,沈梦瑶低缓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过来这里,别让我担心。”
袁一琦垂下头,眼睛热热的,“我没闹事儿。”
许是听到袁一琦情绪不对,沈梦瑶稍稍提高声音补充,“我知道。刚才不是训你,事情接二连三的出,把你放在看得到地方我才能放心。”
“嗯。”
“你来,我今天刚去买了零食,都是你爱吃的。”
“......好。”
隔着电话,袁一琦听到沈梦瑶在深呼吸,然后是她不软却比任袁时候都让袁一琦想哭的声音。
“一琦,你来,这一次,不管要面对什么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坏的,你哭,我哄你笑,好的,你笑,我看你笑。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寥寥无几,即使在一起,也因为工作和各种现实阻碍不能时常见面。
我们明明是恋人,交集还不如外人。”
“小梦瑶......”袁一琦快速眨眼,不让自己在方糖面前哭出来。
沈梦瑶笑着,一字一句清晰坚定。
“以后,我想自私一点,
把最好的时间都留给你。
你来,我不看别人,看你。”
“天,上, 掉, 馅, 儿, 饼, 了!”护士长的怒吼将躺在沙发上刚睡着的袁一琦惊醒。
袁一琦身体一抖,从拼起来的几张凳子上滚了下来。
“好痛!”磕到腰, 袁一琦疼地抽气。
护士长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瞅着袁一琦, 火气压都压不住, “这是给你睡觉的地儿?啊?!你当自己的脸是脸盆,大得不要命啊?!”
袁一琦扶着腰爬起来, 怂得一句嘴都不敢顶。
护士长越看火越大,一巴掌扇在袁一琦脑袋上指着电梯方向说:“马上给我滚蛋!少在这儿占用医疗资源!”
袁一琦偷偷抬头看了眼护士长,小声逼逼, “几张凳子而已,怎么就占用医疗资源了?”
袁一琦声音小, 护士长耳朵大啊, 把袁一琦的话听了一半,自己补一半, 当下就怒了,食指用力戳着袁一琦脑袋恨不得给她戳进墙里。
沈梦瑶那边刚结束工作,一回来就看到袁一琦侧身贴着墙缩成一团,护士长不依不饶地戳着脑袋训人。
沈梦瑶心疼得不行, 急忙跑过去把袁一琦拉到自己身边,拧着秀美问道,“姐,你怎么又骂她了?”
护士长冷笑,“骂她怎么了?我还想打她呢!她不知道刘钊回医院上班了?天天在这儿晃,你们两个的心怎么一个比一个大?”
“是我让她来陪我的,你要骂就骂我。”
“你以为我不敢?!”
“......”
之后的时间,袁一琦和沈梦瑶站在墙边被骂得昏天暗地。
约莫十来分钟,沈梦瑶和袁一琦迷迷糊糊地出了医院。
天还早,空气里有点点凉意。
袁一琦跑去小吃摊买了俩包子,一人一个站在路边吃。
想是刚才躺椅子上眯了会儿,袁一琦现在恢复了精神,吃个包子都不安分,手舞足蹈地围着沈梦瑶讲笑话。
沈梦瑶偶尔附和,柔软的目光始终随着袁一琦转。
“一会儿跟我回家?”沈梦瑶咬了一小口包子,含糊着声音问。
袁一琦连连点头,“好啊,我这会儿睁眼全凭意念。”
沈梦瑶笑笑没说话。
沈梦瑶昨晚叫袁一琦过去时没多少心思,想着她自己玩一会儿,累了就找地方睡觉了,谁知道袁一琦一见她,豪言壮语立马冒出来了,“小梦瑶,我要和你同甘共苦!”
于是,袁一琦一会儿滴眼药水,一会儿找棉签撑眼皮,硬是陪着沈梦瑶耗了一整晚。
工作结束以后,沈梦瑶照例去查房,袁一琦才拉了几张凳子跑去补觉,还好巧不巧地被护士长撞了个正着,一个通宵下来是够袁一琦累的。
“小可怜。”沈梦瑶咬着包子,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袁一琦吃得认真,闻言抬起头看向了沈梦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几秒后,袁一琦又收回目光继续吃包子,表情傻呆傻呆的,依然不知道沈梦瑶是在说自己。
“走了,剩下的车上吃。”沈梦瑶不忍心袁一琦一副随时可能昏过去的表情,提醒道。
袁一琦喜出望外,“走!”
说完,袁一琦风风火火地往前冲,沈梦瑶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瞧着,心里的石头慢慢落了地。
沈梦瑶今天查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关于袁一琦叔叔被举报的新闻,一个人,一家公司闹得满城风雨。
那家公司的前身是袁一琦父母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小工厂,里面凝结着他们的心血,后来被袁一琦叔叔占了,成年后,袁一琦没要回来,现在,肯定要败了。
今早看到新闻时,沈梦瑶以为袁一琦的反应会很大,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若无其事,好像......真的没有想起来他父母的事一样......可沈梦瑶明明在袁一琦丢了的那本日记里读到过她的心情。
袁一琦一直在后悔父亲死时没叫他一声爸爸,那之后,她没再叫一声爸爸。
“一琦,你手机呢?看你出来什么都没带。”沈梦瑶开着车随口问袁一琦。
袁一琦正翘着二郎腿哼小曲,听言在身上乱摸一通,然后得出结论,“可能又掉哪个犄角旮旯了,反正也没几个人找我,丢......嗯?”
正说着,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义勇军进行曲》。
袁一琦抻着胳膊在座位下面摸索,好半晌才在铃声断掉之前摸出了手机。
“干嘛?”袁一琦接通电话,没有任袁前奏地问。
打电话给袁一琦的是方糖,听到袁一琦这口气当即扬起了假装深沉的声音,“你嘛呢?一大早和吃了枪药一样。”
袁一琦哼哼,“要你管?说,什么事儿?”
方糖轻咳两声作为开始,“我要去看小朱,你要不要一起?”
袁一琦吊儿郎当的表情正经起来,“什么时候?”
“现在。”
“......”
挂了电话,袁一琦板着脸,一副别人欠她很多钱的表情说:“小梦瑶,我不回家了。”
“那去哪儿?”
“方糖那里。”
“有事?”
袁一琦不想隐瞒,“去看看小朱。”
沈梦瑶虚扶着方向放盘的手握紧,“小朱?那个正被舆论缠身的博士生?她出事了?”
“是,没出事,以防万一而已。”袁一琦言简意赅,“同样的事经历了两次,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袁况到小朱这儿还多了
个男朋友的背叛,真等到出事恐怕就没办法善后了。”
“嗯。”沈梦瑶点头,随后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当然,你去保险点。”袁一琦后背紧贴着椅背,转过头,累得眼睛已经眨不动了,“现在谁都不知道刘钊主动请缨帮小朱是真好心,还是假好意,如果是真好心,我们这趟就当是安自己的心,如果是假好意......”
袁一琦停了下,再开口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如果是假好意,我们可能还有机会拉小朱一把......好死不如赖活着听起来有点消极,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想看到希望,一定要有活着这个前提......活着......”
——————
沈梦瑶和袁一琦找到方糖时,后者正坐在公司大楼门口的台阶上抽烟。
袁一琦知道方糖抽烟,但像今天这样在人来人往地门口抽烟袁一琦还是第一次见,看样子心情很差。
袁一琦和正准备下车的沈梦瑶对视一眼,独自一人打开了车门。
“亲,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是年轻人的专利哦。”袁一琦笑盈盈地凑到方糖身边,因为太过用力差点把方糖挤下台阶。
方糖正烦,没好气地瞅了袁一琦一眼,站起来靠在墙边一脚脚踩着墙根一盆正在吸收天地精华的盆栽。
“咋了你?”袁一琦两手托腮,笑得像朵太阳花,“为情所困?”
方糖拿出烟盒灭了烟,两手插兜,弓着身体,“给我三分钟,等我忧郁完了马上办正事。”
袁一琦眨眨眼,“请便。”
说完,方糖开始认真忧郁,踹着盆栽的力气一次比一次大,袁一琦数到第六十二个数时,盆栽翻了,垂在旁边的花骨朵被花盆砸断了。
“走!”方糖直挺着身体说道。
袁一琦看了眼时间,“你还没忧郁完啊。”
方糖额头冒汗,“命都要没了还忧郁个屁!”
“昂?”袁一琦一脸懵逼,“什么......”
正说着,中年女人的怒吼从身后传了过来,“方!糖!”
袁一琦回头,不远处站了一位贵气女性,手里捏着遮阳镜,目眦欲裂的表情恨不得剁了方糖。
方糖腮帮子发抖,“妈,您老怎么来了?”
袁一琦两眼瞪圆,蹭一下站了起来。
有戏看!
方妈妈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二话没说,拎起包就砸在了方糖脑袋上。
袁一琦打了个哆嗦。
看着好疼。
“阿姨,有话好好说。”袁一琦忍着笑,替被砸到翻白眼的方糖说话。
方妈妈秒变贵妇,“你就是那个不久前卸了方糖一条胳膊,昨晚打了她一巴掌的美少女?”
袁一琦,“...........”她和方糖相处挺和平的。
方糖勉强恢复神智,忍着后脑勺的闷疼咆哮,“你眼瞎啊!她美个屁!”
方妈妈怒吼,“你眼瞎啊!这么多年也没把我女媳妇找到!”
方糖无语,揉着后脑问,“你怎么突然跑来了?我爸呢?看不住你这个疯女人了?”
方妈妈敛起怒气,沉了表情,“你想把刘钊怎么样?”
话题转得生硬,方糖反应了下才慢声回应,“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坐牢?或者直接判死刑?”方妈妈语重心长,“先不说他妈妈对我有恩,哪怕只是顾忌两家老几辈的关系,你都不该亲自对他下手。”
方糖捋了捋头发,不以为意,“妈,我以前混账的时候,你说做人要有底线,怎么我现在干人事了,你又变卦了?”
“放屁!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
对峙数十秒,方妈妈软下了态度,“你爸已经想办法把你放在刘钊身边的人接回来了,有刘钊身边的人帮忙你的人没事,不过,刘钊这些年研发违禁药物的证据没拿到。”
“刘钊身边的人帮忙?”方糖诧异,“谁?”
“他的经理,一个叫花亦的男人。”
“什么?!”方糖脑壳疼,“花亦到底哪边的啊?!”
“你问我,我问谁?如果不是他帮忙,不止是你的人,你也自身难保!下次做这种事之前先和我们只会一声,别老自作主张,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糖尴尬,“知道了,还是您老厉害,什么都知道。”
方妈妈神秘一笑,“要不怎么说你妈就是你妈呢,我活到这把年纪喝的醋比你喝得水都多,以后多学着点。”
方糖,“......呵呵”
“行了,我上去办正事。”方妈妈戴上墨镜,高冷姿态一览无余。
方糖狗腿欢送,“一路走好。”
方妈妈扭着腰离开,几步后回头,“盆栽的事儿,我会原封不动地告诉你叔,他是一刀一刀切了你,还是切了你,我......静待佳音。”
方糖神情呆滞,刚撂下的心悬空了。
方妈妈走远,袁一琦戳戳方糖,幸灾乐祸,“咋地?那个盆栽比你的命还重要?”
方糖咽了口口水,“袁止......”
“那你还有心情去看方糖不?”
“没了。”方糖凭本事认怂,看到袁一琦戏虐的表情后心神稳了下来,“没了怎么可能!走!”
“......”
“喂,你什么时候给刘钊身边塞的人?”袁一琦好奇心爆棚。
方糖骄傲,“早八百年了,在你还在玩泥巴什么都不知道的
时候。”
袁一琦,“……”难交流的女人。
上车后,袁一琦在前面睡觉,方糖在后面打不完的电话。
快到目的地时,方糖拍了拍前座,“袁一琦,一会儿小心点,沈医生也是,小朱情况不好。”
“好。”
小朱家在毗邻城郊的小镇上,盖着六层小楼房,一楼出租商铺,二楼网吧,三楼自己家住,往上都是出租房,小日子过得很充裕,如果......小朱没出事。
“这里?”袁一琦站在一间空了的商铺前问。
方糖,“嗯。”
相较于左右邻居家的繁华热闹,小朱家冷清得可怕。
不过也能理解,每天被记者包围,受人指点,生意根本没法做,租户肯定会搬走。
“我们要不要买点水果牛奶带着?”袁一琦瞅着隔壁超市橱窗里的东西问。
方糖认真出主意,“我觉得鸡蛋好点,砸脑袋上多好看。”
袁一琦赏了她一对白眼,“你这人的思想品德很有问题。”
方糖不予置否。
沈梦瑶从中调和,“先上去看看吧。”
“好。”两人应声。
————————
老旧的金属台阶因为几人的踩踏微微晃动,声音刺耳。
绕过网吧,几人停在了上三楼的铁门前。
铁门锁着,旁边随意丢着一大堆垃圾,大都是小朱读博期间积攒的资料和书籍。
“我来。”沈梦瑶抓住袁一琦的手,往她身前侧过一步按下了门铃。
“......”回应她们的是长久沉默。
“不在家?”方糖疑惑,“还是被骚扰烦了不愿意开门?”
“不知道。”沈梦瑶重新按了几次门铃,结果没有例外。
“下去问问邻居。”沈梦瑶说。
方糖没意见,袁一琦则不甘心地扒着铁门往里看。
沈梦瑶怕袁一琦把自己卡门里,在她使劲儿往里凑时拉着后领把人拉了出来,“下楼。”
袁一琦耸耸肩,“哦。”
“我们要不要做点好事,把这些垃圾送给收破烂的?”经过门口堆积如山的垃圾时,袁一琦随口说道。
沈梦瑶回头看了眼,不觉得这是个吃力讨好的事......
“一琦,那是什么?”沈梦瑶指着袁一琦脚边的一只粉色小熊问。
袁一琦捡起来,一把‘掐断了’小熊的头。
“看着像优盘。”袁一琦看完后说。
沈梦瑶眉头紧锁,“我在刘钊那里见过。”
袁一琦猛然抬头,“他变态啊,怎么会喜欢这么有少女心的东西?!”
方糖对袁一琦的关注点嗤之以鼻,“姐妹儿,能对自己的智商上点心吗?”
“你能你来啊!”袁一琦把熊扔给了方糖。
方糖接住,还真从手提包里掏出了笔电。
打开优盘,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几人难掩兴奋。
方糖全程手抖,“把这些东西交给警方,刘钊立马玩完!我们今天是踩了多大的狗屎运啊!”
她们捡到的优盘里不止有方糖让人进刘钊公司想拿到的有关违禁药物的证据,还有他发表的所有论文的原文件,每一份都能证明他用非常手段窃取了沈梦瑶的研究成果,甚至于连他收过病人几次红包,假公济私在医院给了自己公司揽了多少生意,还有用病人试新药......
袁一琦和方糖一样,与看到的东西同乐,只有沈梦瑶一人心存疑虑,“刘钊非常谨慎,不会大意到弄丢这么重要的东西。”
袁一琦愣了下,假设道,“如果他就是大意了呢?人总有疏忽的时候。”
方糖收起优盘,合上电脑,“小心点总没错,我一会儿回去先找人看下资料真假,如果资料是假的,说什么都没用。”
沈梦瑶,“那我们还是先下去问问邻居有没有小朱家人的消息,之后再作打算。”
袁一琦,“嗯。”
方糖,“好。”
三人下楼后分头去了左右几家邻居那里打听消息,得到的结果都是没看到小朱家人出门。
十几分钟后,几人重新汇合到了小朱家门口。
紧锁的铁门打开了。
离小朱家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车子在等红灯。
前排地盛遥紧握着方向盘,不解,“珊珊姐,明明是你冒险把资料拷出来给她们发现,也是你托关系给小朱一家找了好去处,干嘛要藏着掖着?那个袁一琦一看就不是好人,必须让她给你道歉,还要道谢!”
袁一琦几人第一次在楼下按门铃时,小朱一家已经被送走了,盛遥和袁书珊站在楼上的死角,看着她们来了又走,什么话都没说。
袁书珊望着马路对边的车,笑得很不真实,“这是我欠袁一琦的,不够还了,我没办法继续,多了,我不想落她的好,况且,借刀杀人而已,哪儿来道谢这个说法。”
盛遥着急,“可你为了拿到资料已经被刘钊怀疑了,他......”
“盛遥。”袁书珊打断盛遥,“你下车。”
“啊?”盛遥看了眼只剩5秒的红灯,“别了吧,我虽然每次开车上路都会‘杀人’,但都没真闹出来人命,你放心。”
袁书珊,“下车。”
盛遥和袁书珊冷冰冰的目光怵到,僵硬着动作拉开安全带下了车。
路边,袁书珊坐在车里,对外面的袁书珊说:“盛遥,别把我当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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